宋栐泉先前自汴京城最后这天下午独自一人外出，傍晚回到延议府后，便一人在石凳子上喝起了那听雪城特产，廉价酒——“云涧”。
那天李齐与光头陈雄等酒鬼都没有去蹭宋栐泉的酒，破天荒也不聚在一起打牌消遣了，居然全部回了各自房间休息。
宋栐泉从不爱喝酒。
他们都知道宋栐泉这是在陪别人喝酒，这种劣质酒可是某人的最爱。
...
宋栐泉向来是个闷葫芦，按理说喝了酒应该会放得开些，可宋栐泉却有个习惯，喝得酒越多，他话越少。
他只是静静看着碗中的自己...
先前宋栐泉其实只是去见了一人，徐莽。那个当今枪甲，离京天下前五。
徐莽乃离京大将军徐山之子，他的枪“黄泉”据传闻为他爹徐山之枪，是徐山战死于荒越后，离京军中将领捎带给他的。
徐莽大器晚成，拿着那把旧枪“黄泉”养精蓄锐了整整三十年，后在妖族第十二洞天单骑救出当时被妖族掠走为质的庆云王公孙易与其爱妾，于数十大妖中往返折杀，所向披靡。也是自那天起，他的名声便开始响彻天下，最终接下了公孙旷给他的朝廷武道宗师之大称号。
传闻徐莽曾与上官克三战两败，两度被他上官克笑嘻嘻的摘走枪甲之位，最后一次甚至被上官克打的躺在家里整整半个月。
史料上对这两人的估评是亦敌亦友，不知真假。
但唯有一点不作假，他们两人对这枪甲都十分在乎，都实实在在地放过狠话——枪甲非我上官克（徐莽）所属。
....
那天宋栐泉得知徐莽欲离京，他早早便斜背着长枪站在了汴京城城墙外一处小山坡上。
不出片刻，前方缓缓走来一人。国字脸，鼻直口方，两鬓微白，身长八尺，身材无比魁梧，他身后背着一把黄色枪杆。
他踏着一双旧靴子走上山坡，停在了宋栐泉身前，同一时刻宋栐泉气机外放。
“听闻他的徒弟也来了离京。”徐莽一双凌厉双眼盯着宋栐泉，他嗓音粗犷。
...
这其实是宋栐泉第一次见徐莽，单看徐莽身上装扮，很难相信他是离京朝廷唯一的武道大宗师。
“在下宋栐泉。”宋栐泉轻声说，“上官克关门徒弟。”
汴京城内热闹非凡，汴京城外两两无声。
良久。
“我听说过你。”徐莽忽然笑道，“离京小万人敌？”
宋栐泉没有理他，只是缓缓抽出身后已然装上枪尖的“梨花。”，他拿枪直指徐莽。
无需多言，一个动作便会意。这就跟平常江湖中，人看人的眼神一般，只需一个挑衅眼神，那双方离打架不远了。长枪亦不能随意指人，这是宋栐泉在向徐莽问枪。
徐莽扭了扭粗脖子，哈哈大笑起来。
“太嫩。好好练个几年再来找我。”他忽然止住笑容说，“别急着求死。我出枪，除了你师父，没人能再站起来。”
黄泉一出，别君彼岸。
宋栐泉没有丝毫动作，仍是枪尖直指徐莽，寒芒刺眼。
徐莽短促一叹，缓缓摘下身后黄泉，装上枪尖....
忘机大后期。
神游境的宋栐泉眉头不皱。
世间厮杀，所谓武道境界一说只是讲究此人气机之深厚，从来不是什么加减法，比大小。世人常说的什么几个神游等于一个忘机或者神游百分百打不过忘机之类的说法皆是天下之大稽。
若真如此，那跟那官场比大小王又有何区别？见境界高者未战先降？我宋栐泉还修什么武道？
...
这世间有合道烽降杀神游大妖，有忘机上官书杀陆地神仙，更有元婴上官棋活在合道思邪飞剑刺杀之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底牌与底蕴。
但徐莽绝对不是吃素的，他与宋栐泉一样，都是实打实在死人堆里活出来的，他们身上杀业无数。
“黄泉”是一杆看起来很普通的长枪，枪身偏黄旧，枪尖不知何种材质所制。
下一刻，徐莽五指合拢，一声刺耳破音声猛然长啸。
他的枪瞬间停在宋栐泉“梨花”枪尖前。枪尖对枪尖，寒芒对寒芒。
他太快了，快的出乎宋栐泉意料...
“想好了？”他说
回应他的是宋栐泉的一记反手横扫...徐莽居然没有躲！
罡风撕裂空气，长枪刺破云霞。
宋栐泉的枪离徐莽的头半寸。
....
徐莽的枪却已经停在了他的眼前...分毫。
....
宋栐泉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仅仅徐莽这舍身一招已经高下立判。
“五年，再过五年，你来找我。”
他微笑着收起长枪，与宋栐泉擦身而过。
“何为放过我？”宋栐泉猛然回头，喊道。
黄泉下无活物，这是世人对他徐莽的评价。
徐莽没有说话，他背对着宋栐泉越走越远，他的身影越来越长。
“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徐莽笑着摇了摇头。
.....
.....
若是从天上俯视他们，会发觉这队人宛若一支利箭，而最前面那袭白衣，即是箭尖，箭尖所指，箭身所至。
小别山下，白衣宋栐泉一行人注视那辆刻着小楼图案的马车带着冷美人彻底消失在山脚后，他们手握缰绳迅速掉转马头，没有停歇哪怕是一刻，又出听雪城。
初春的风带着羞涩的阳光柔和吹拂在这十几人的脸上。
宋栐泉策马疾驰着，他忽然明白了几天前徐莽为何出枪如此快...是枪意，一往无前的枪意。他像是在提醒自己...自己差的就是枪意。
白衣激荡，青丝飞舞，他嘴角忽然微翘，不过五年而已，下次再见..
枪甲当归我。
夕阳下，这支属于白玉京的利箭，朝着西域隂山而去....
....
若是真有天人，便会发现同一时间另有一支铁骑，从南海洞天朝着那西域策马奔腾而去。
他们的巨大旗帜在高空肆意飘扬，他们是玉京铁骑。
————
小舟内。
不时有晶莹的泪珠从落烟那双深紫色眸子落下，本就是娇滴滴的可人儿，当下更是令人犹怜。
只因她从来没见过少爷哭，哭的如此悲伤，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仅是瞧见床上少年痛苦抿着的薄唇便乱了方寸，跟着少爷一起掉起了眼泪。
落烟当真是恨不得自己替少爷受罪。
....
头大的徐七早已安慰了乖徒儿一轮，正盘着双腿坐在船头，手里握着一根棍子拍打着水面.....
帘内少女的抽泣声不断传来，他当真是恨不得直接狠狠摇醒那臭小子...当即手中棍子力道越来越大，水下的鱼儿可全遭了殃，被徐七不知是不是从棍子上发出的剑气给打的一条条翻着白肚皮浮上了水面....
如今轮到无相酒上阵安慰了，这小子本身就没接触过多少女孩，又真是见不得女孩哭，当下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傻呆呆站在一旁当木头人...
“难怪老头儿说世上女子都是水做的..”他摸了摸小脑袋想，“烟姐姐这都哭了多久了...”
末了，像是终于想到了上官棋，无相酒顷刻诧异望去，念头随之起“莫不成....棋哥儿也是水做的？”
晶莹的泪珠顺着上官棋的脸颊滚落而下，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行行浅淡泪痕。
....
上官棋哭的次数寥寥无几，但这次他在梦中哭的很凶。
凶得像把两辈子的委屈全哭了出来。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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